高拱两眼发呆,脸上的肌肉分明在时断时续地跳动着,是吃惊,是不解,是委屈,是不甘,“叔大,”过了半天,他才痛心地说,“高某何罪之有,竟至于此?!”说着,两行热泪,从布满皱纹的眼角“簌簌”地流淌下来。
张居正又叹了口气:“皇上仁厚,不发雷霆之怒,虽不舍玄翁去国,却也是勉力招架,实难遏制言路的围攻。”
高拱长叹一声:“高某绝非恋栈之人,然则,我已上了十一道辞呈,皇上就是不允!况且,目下国政维艰,非只争朝夕、涤故革新不足以扶大厦于即倒!我一走了之,谁替皇上分劳赴怨?”
张居正闻言,心中不悦。暗忖:玄翁正是被目无余子、舍我其谁的自负所误!怀安邦治国之愿,具经天纬地之才,足以肩荷社稷、扶大厦于将倾者,就在你的眼前,难道号称金石之交的玄翁却一无所识?居正只能为你拾遗补缺、从旁襄助?这样想着,面对蒙受怨谤、满腹委屈与不甘的好友,张居正的同情心瞬间被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所取代,隐藏在内心身处的排斥感陡然冒了出来。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悦,建言道,“以弟愚见,玄翁当暂避锋芒。此非为玄翁计,实为皇上计。”张居正知道,这是高拱的软肋,只要说是为了皇上,高拱就会义不容辞。